曾制造千万爆款，如今被曝洗稿诈骗？一场由“赫兹实验室”引发的自媒体边界讨论

这个十一，蜀地成都成了几场流量核弹的原爆点。

 

假期之初，成都MC浴室事件冲上微博热搜；

 

针对此事，公众号“赫兹实验室”于10月4日晚发表《成都MC浴室调查实录：约炮与猎奇，艾滋与群交，快感与人性》一文，当天阅读量10万+。

 

可惜的是，这篇少见的将LGBT作为议题的爆款在次日即被指证，疑似洗稿自公众号“常识”（四川大学学生自办的新闻实践平台）的报道作品，目前已被删除（截至删稿时阅读量50万+）。

接下来，“赫兹实验室”对此进行的回复令不少网友瞠目。没有正面回应洗稿，但提到“常识”原报道与MC浴室存在利益关系，内容导向存在问题，并质问“川大百年门楣”的新闻系教育底线，表示“我会暂时停招所有川大的学生”。

“常识”方面也做出反应，进一步论证洗稿之外，深扒罗列“赫兹实验室”公号疑似长期洗稿、人设 造假、涉嫌诈骗财物等行径。

至此，自媒体大号“赫兹实验室”（以下简称“赫兹”）与以“常识”为代表的川大媒体人大战彻底拉开。

 

截至发稿，“常识”的《反击赫兹：我们想和这个舆论环境较较真》一文获赞1.2万、在看1.3万。所谓破圈爆款，不过尔尔。

 

图源：“常识”公众号

 

而“赫兹”方至今再无更多公开正面回应。此事之跌宕反转，也引发了更多思考。

 

成都MC事件

与涉嫌洗稿的爆款

 

如果不是今年MC浴室事件闹大，“常识”的《成都同志浴室：自由与自由的背面》或许很难再被主流文化提及。

 

文章聚焦在日后声名大噪的成都MC浴室，发布于2018年的双十一。事件前，其阅读量不过3.3万。

 

据网友爆料，今年国庆节前后，成都MC浴室接连为周年庆、8天长假举办所谓的“交友派对”。

 

由于客流量过大，10月3日，店铺通过公众号宣布暂时停业。

 

2号开始，部分大V开始在微博上爆出浴室内的“狂欢”景象——尽管店内禁止摄像，还是有不少参与者进行了偷拍，以及事后文字描述那些“不可描述”。

 

猛料详实，尺度过大，加之涉及艾滋病患者参与无套性行为并造成多人感染等公共卫生话题，事件迅速爬上微博热搜。

 

平台目前疑似做出屏蔽处理

 

两天后，“赫兹”的《成都MC浴室调查实录：约炮与猎奇，艾滋与群交，快感与人性》推送。

 

文章显示，这是一篇针对事件中心营业场所的“调查手记”，作者以“本人是一名同志”的立场和视角，采访了包括三位被拒之门外的游客、一名场所相关微信群组建者、一位“玩得最疯”的消费者、一位疑似受到过侵害的消费者和一名做HIV检测的志愿者，揭露涉事浴室的“选择与保护”，以及受众群体的“现状与困境”。

 

从专业性角度考虑，这篇文章的受访样本相对充足，且具备代表性，文笔流畅、观点明晰，热点事件2天后即成文发表，喟叹其手熟尔。

 

在一片“乱交可耻”甚至“同性恋该死”的舆论声中，这样带有“反转”、“暗访”、“反思”意味的调查报道迅速问世，其高度的信息量造就理中客形象之余，还以同性恋媒体人执笔的人文关怀姿态引发了社会性讨论，博得看客2027个点赞。

 

为小众群体文化破圈，此文的价值极高——如果它是一篇纯原创的话。

 

遗憾的是，推文不久，不久便有读者辨别，文中不少段落“给人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10月5日下午1点，公众号“常识”发布了《关于公众号赫兹实验室洗稿常识报道的声明》，控诉“赫兹”洗稿其两年前的报道《成都同志浴室：自由与自由的背面》，并列举了调色盘和图片引用作为证据。

 

从文章来看，至少在图片使用上，“赫兹”对“常识”的文章内容，确实存在无可辩驳的搬运行为。

 

图源：“常识”公众号

 

不久后，“赫兹”的《成都MC浴室调查实录：约炮与猎奇，艾滋与群交，快感与人性》被删除。删文前，1287个“在看”躺在角落。

 

“赫兹”正面交锋：

否认抄袭，质疑川大新闻教育

被质疑洗稿后，“赫兹”主动采取了多形式、多材料、立场鲜明、情绪饱满的几轮回应。

 

首先在“常识”留言区进行第一波输出。

 

图源：“常识”公众号评论区

 

留言中，“赫兹”将“常识”视为校属学生运营账号，提到：“想和校基金会领导约个饭，谈谈之前的合作项目还做不做了。”

 

几小时后，“赫兹”公众号再度发布文字回击：“考全班第一的，只要看一眼那个考倒数第一的，他就输了。”

图源：“赫兹实验室”公众号

 

紧接着，“赫兹”又发文《不要辱没了川大百年门楣｜回应「常识」》（下文简称《回应》），以足足四千七百多字来论述“常识”指控的不成立。

 

总体看来，《回应》包括如下几个重点：

 

1. 否认抄袭

 

“赫兹”承认看过常识的文章，但声称仅仅为素材搜集的需要。

 

《回应》中声称，两篇成文的出发点和内容导向都是相反的，立意不同就不是抄袭。

 

稿件之所以被平台删除，不是因为抄袭而删稿，而是“常识”找了足够多的人举报。

 

2. 质疑“常识”与MC浴室存在利益关系

 

“赫兹”认为，“常识”之所以能采访到MC浴室经理，必然与MC浴室存在利益输送。以此质疑“常识”报道的本质，是“MC浴室的软文推广”。

 

3. 问责川大新闻教育

 

《回应》中，“赫兹”提及包括媒体底线和媒体责任论等议题，认为“常识”的报道对MC浴室的存在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合理化，而“浴室本身的安全问题都被极大的忽略”，可能对学生群体产生不良影响。

 

《回应》着重强调，对“中国同性恋者最多的城市”里的学生受众推送此类事实，属于没有媒体底线的报道。

 

“你们这群自诩记者的小朋友……纸牌屋第一季里那个被推下地铁的那个记者……这事是会发生的。我得找到你们校领导跟他讲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

 

最后，“赫兹”称自己名下的6家公司将暂时停招所有川大学生，并“说服我身边的企业家朋友们也能这么做”。

对于赫兹的一系列回应，有人称好，也有网友称“爹味”十足。

 

据统计，《回应》中，“领导”一次出现了3次，“小朋友”出现了4次，“新闻系”出现6次，“学生”出现14次，“川大”16次。

 

“常识”反击战：

指责赫兹抄袭读者评论，捏造采访对象

 

面对“赫兹”回应，“常识”方的第一要务，是重述事件问题的核心，即抄袭洗稿。

 

“常识”方首先在微博账号@常识报刊亭 上发布了完整版的文字调色盘和部分图片调色盘，并撰文《反击赫兹：我们想和这个舆论环境较较真》，对赫兹的质疑做出答复。

 

除了调色盘和图片搬运等问题，“常识”方指出：赫兹利用多个“常识”推文中的人物，以及文章评论区的读者留言，虚构采访对象，或直接采用为重点价值观表达、结尾升华等关键段落。

 

其中实锤最硬的，莫过于核心受访对象“小刘”。

 

在“赫兹”的报道中，“小刘”作为“玩得最疯的那批人”出现，描述了其至少连续在MC浴室待了13天、与百万粉丝网红发生关系的开放性经历，是文章中尺度最大的一个部分，为论述浴室受众群体的”自由“与“自毁倾向“提供了重要依据。

 

然而，“小刘”在采访对话中的发言，和《常识》原文评论区读者@Evey.5 的留言完全一致，连标点都未做任何改动。

 

据常识后续采访，现实生活中的读者@Evey.5是一位四川某都市报的杨姓记者，而且是女性，从没去过MC浴室，亦从来没接受过“赫兹”的采访，只在“常识”公众号的旧文下留过一次言。

为此，杨姓记者特地发文《我是MC浴室猛男小刘，感谢“赫兹实验室”带我做变性手术》以正视听。

 

此文目前因不明原因被平台删除，删前已有2516个“在看”。杨姓记者表示自己正在申诉中。

 

针对“赫兹”提出的“媒体责任论”，“常识”进行回复：“媒体的全部责任在于事实……为了在市井流言之外，提供一些关于事实的记录。”

 

同时，以“常识”和杨姓记者为代表的川大一派（川大新闻学院出身）也展开反攻——

 

依据公开信息，指出”赫兹实验室“：

 

4年内改了7次名， 曾用名“含章的恋爱物语”、“时尚青年赫兹”、“邻居太太的情人”等， 高度疑似营销号；

 

长期以第一人称撰文，立成熟的海龟精英人设，但创始人邢X麟疑似1998年出生、年仅22岁左右，2019年大学毕业，并无所谓的4年欧洲留学背景，名下的公司也质素存疑。

 

图源：公众号“伍月说”文章《川大学生注意了，这五家公司不会招聘你们》

 

常识还提到，“赫兹”疑似曾利用三无香水进行诈骗后卷款跑路。其手法为在公号上宣传义卖高质量香水，实际货品为三无产品或不发货。

 

微博博主“杨雪雯很生气”曾于2020年3月17日发文详述此事：“据不完全统计，被赫兹以‘香水+义卖’诈骗人数高达67人，诈骗金额高达10万余元，个人金额从300元到上万不等”。

 

截至发稿，“赫兹”方暂未对以上质疑进行回复。

 

写在最后

 

这可能是“新闻专业主义”、“媒体底线”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事实上，‘常识’符合新闻专业主义”，公众号“考新闻”表示，常识的原始报道具备中立态度的两面性，而反观赫兹，以与争议事件毫无关系的强奸案作为回应文的开篇，“是不是一种先入为主带有个人立场、引导读者恐男情绪的行为呢？”

 

这种精准的情绪引导，是很多自媒体生产爆款文章的必备技能。

 

知名自媒体人池骋评价“赫兹”公号“内心强大+流量至上+技巧高超”。而谈及对其态度，唯有“抵制”二字。

 

洗稿问题，无论在图文还是短视频界，都是自媒体人心中的一道罗生门，辩驳早已有之，但在证据较为确凿的情况下，只存在“抄”与“没抄”，不存在“抄得少就不算抄”。

 

抄袭之余，令一些网友恼火的是，在一个探讨因保守父权而深受其害的群体的议题之下，“赫兹”的回应处处透露着陈旧、浓重的父权逻辑。

川大出身的自媒体“六朝核子研究所”如是形容：“一边在文中扮演着边缘和独立，一边思维深处却还是强权和献媚。”

这或许正暴露了它的一些本质：商业人设与根底思维的严重割裂。价值观犹如一块活动砖，哪里有利搬哪里。

当“赫兹”试图以自媒体成功人士的姿态，给科班学生运营的“小号”一次“教训”的时候， 可能没有想到 ：

纵使千万爆款打底，多数自媒体人仍然站在了专业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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