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蔡徐坤一条微博转发量过亿”的幕后推手蔡坤苗获刑5年，星援这一刷数据“神器”再一次登上了热搜。
根据蔡坤苗供述，截至2019年2月，星援、应援宝共有微博“大号”用户17余万个，大约绑定3000余万个微博“小号”，无数个类似“蔡徐坤一条微博转发量过亿”这样的数据神话就是通过这些账号的转评赞来实现的。
3月11日，人民日报官微发表评论称：花钱打榜刷数据，刷掉了形象也刷乱了市场。
人民日报先后两次对此事发表评论。图源：微博
更可怕的是，星援只不过是刷量产业的冰山一角。此前央视网曾报道，我国目前各类刷量平台已有超过1000家，刷量产业人员累计达900多万人。
数据是衡量明星、网红商业价值的重要参考标准之一，但在刷量产业的干扰下，数据的真假已经成为一个谁也不清楚的罗生门。更“有趣”的是，随着无数共谋者卷进刷量产业，很可能并没有太多人在乎数据的真假。
刷数据到底有多猖獗？人均千万粉丝
相比起电影票房，社交媒体账号无疑好刷的多，毕竟门槛低，氪金少，违法成本不高。我们以明星、粉丝最活跃的微博为例，来做一个简单的小对比。
首先，我们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的数据为例，目前，人民日报粉丝1.28亿，日常非热门博文转评赞很少破万，基本在几百到几千之间。
那么部分明星的数据是怎样的呢？我们先来看粉丝。
图源：微博
这是某主持人的微博粉丝数，1.30亿，几乎等于每10个中国人中有一个是她的粉丝。
图源：微博
这是某偶像男团部分成员的微博粉丝数，有超过7位成员粉丝超千万。这些偶像大多2019年才开始走红，但不到2年时间里11位成员累计粉丝已经达到1.19亿。
下面我们再来看转评赞。
图源：微博
这是某偶像女团成员最近前5条博文的转评赞数据。转发平均破百万，超过人民日报100倍。单纯从数据出发，可以得出该女团成员影响力是人民日报100倍的结论。
作为参照组，目前国内最具票房号召力的两位男明星，吴京微博粉丝1393万，沈腾微博粉丝1445万，不少博文的转评赞都不破千。
这样的对比当然有点不严谨，毕竟还要考虑到粉丝的构成、活跃度以及明星对社交账号的重视程度等，但对比还是太惨烈了，很难不让人打一个问号。
2021年，某女团成员粉丝后援会在微博自曝，通过外挂程序为该偶像刷数据。
2020年，在金鹰奖观众喜爱女演员提名名单打榜中，因数据受到广泛质疑，主办方开始对数据清水，其中宋茜清水量达58.69%。
2019年，某男星粉丝被扒出自制刷数据软件“小龙人”，可实现自动对辱骂、抹黑自己爱豆的微博及博主进行举报。
2018年，吴亦凡曾登上美国iTunes冠军宝座，且占据前十榜单的前七名，此事受到国内外网友的广泛质疑，被认为是粉丝刷数据
虽然像星援这样被官方石锤的刷数据工具不多，但明星数据注水严重却是你知我知的“潜规则”。
为什么要刷数据？内在的“正当性”在哪里？
品牌为什么要为明星付费？
本质上，品牌是在为明星的影响力付费，品牌希望借由明星的影响力来触达更多潜在用户，让更多用户喜欢品牌，愿意购买品牌产品。如果品牌花费1亿元请某明星代言，最终品牌赚回了1.1亿元，那品牌就是赚的。
那品牌靠什么来决定是给明星1亿元还是100万元？社交媒体上的数据表现是重要的参考标准之一。
电视剧收视率是多少？电影票房是多少？社交媒体账号粉丝是多少？这些都是参考标准，但由于社交媒体账号高度私有化的特点，相对更能反映一个明星的真实影响力。毕竟影视作品往往是集体劳动的成果，要分功劳。
最初，大部分明星的粉丝、转评赞等数据表现可能是粉丝自发自愿的结果，数据表现约等于明星真实影响力。但如果一个明星想赚更多钱怎么办？真实影响力不好涨，但社交媒体数据很好涨。
一个二线明星做出了一线明星的数据，品牌也付出了一线明星的费用。这个时候其他明星怎么办？
收益大、成本低、相关法律法规还非常滞后，即使明星不愿意，经纪公司会不会逼着上马？粉丝会不会为了偶像“自愿”刷数据？毕竟你不做数据，别人做数据，吃亏的就是自己。这是一场谁也不愿意吃亏的零和游戏。
最开始，有人把粉丝组织起来，化佛系为主动。结构上，以粉头为节点，以微信群、QQ群为阵地，把零散粉丝重组为能上下贯通的粉丝后援会；思想上，以明星为“教主”，与粉丝建立起亲密的情感链接，让粉丝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来证明明星的影响力。
以“数据组”为关键词，可以搜索到大量为偶像刷数据的账号。图源：微博
这本质上是在调动明星粉丝的潜力，提高对粉丝的利用率。为此甚至有不少粉头做出各种刷数据教程，提高粉丝为偶像刷数据的效率。但即使再调动，累死粉丝也只能把四线明星“打造”成三线明星。如果四线明星想拿一线明星的钱怎么办？
上机器。
所以星援、小龙人这样的产品出现了。只要数据做得好，四线明星有可能拿到一线明星的价钱，100万元的报酬甚至可能变成1亿元的报酬，简直比抢钱还快。巨大利益驱动下，刷数据怎么可能不猖獗？
某数据购买网站，累计交易金额已达58.8万元，订单数达160万，当日页面访问量1.2万。图源：豹变
当然，这是一个理想状态下的逻辑推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明星、经纪公司、平台、品牌、粉丝，并没有单纯的恶人或受害者。
刷数据到底有多容易？
7万元打造千万粉微博大V
刷数据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甚至可能涉嫌违法。但现实却是“数据服务”无处不在，比在路边找家沙县小吃还容易。
如果你有微博账号，那在私信列表里十有八九收到过不少这样的小卡片，如果你的账号是新账号，而且是企业蓝V，那就更热闹了。
最低70元1万微博粉丝，1个千万微博大V仅需7万元；最低6元1万抖音播放，1个千万播放爆款视频仅需6000元。
如果你没有微博账号，那通过搜索引擎、电商平台等也可以非常容易地找到各类数据服务网站。微信、微博、抖音、快手……各种平台业务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网站开启了分销代理模式，要把数据服务做大做强。每成交一单都有相应返利。
真实的刷数据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容易被平台封禁，但也可以窥见其冰山一角。实际上，上面这些还都是小打小闹，星援这样的“正规军”才是刷数据的最大服务商。
此外，刷数据除了有付费模式外，还有免费模式。“数据女工”的名号又有谁不知道呢！在粉丝后援会的组织下，粉丝们展现出极强的战斗力。
初级操作是一人多号，在寻艺、明星权力榜、百度搜索、艾漫等榜单下签到、发帖、打榜，在偶像的各大社交平台主页下评论、转发、点赞，为偶像证明人气；中级操作是在粉头的带领下，按照统一话术进行控评，攻击黑粉，拉拢路人，制造偶像好口碑、高人气的假象；高级操作则是在“氪金是粉丝的基本修养”等口号的号召下，发动粉丝购买偶像代言的产品，集资运作各种应援活动，进一步向品牌和路人证明偶像实绩。
为了偶像，粉丝们“自愿”化身肝帝，一条博文一人就要转发多次。图源：微博
以鼎鼎大名的“搬家”为例，为了将自家爱豆从微博明星势力榜的“新星榜”搬到“内地”、“港台”等其他地区分榜，粉丝和偶像需要共同进行一场惨烈的战斗。
此前的一次“搬家”，偶像方面，谢可寅、曾可妮、赵小棠、赵粤4位偶像为了提高计分规则中的阅读数与互动数，创造了百条起步的发博数和千条评论的记录；粉丝方面，据赵粤应援会爆料，耗资300万元却最终“搬家”失败。
就这样，人工与机器齐飞，肝帝与氪金共舞，在多方作用下，营造出了明星们的数据盛宴 。
品牌傻吗？为什么还愿意为假数据付费？
既然部分明星的数据多多少少有问题，那品牌为什么还愿意为明星的数据买单？原因可能有点复杂。
第一，有刷数据服务，自然有数据脱水服务。
最开始可能有单纯的品牌被假数据骗到，但交了几次学费后，品牌自然就学乖了，在付费之前会查看明星的真实数据。毕竟，既然有刷数据服务，那就一定有脱水服务。甚至部分明星和品牌会有一定的默契，假数据是给外人看的，但合作时会互通真数据。
当然，品牌被坑的案例仍然不少，比如去年杨坤、黄圣依、李雪琴直播带货时卷进的刷单风波。
所以现在的现状是，明星要为假数据付费，品牌要为脱水数据付费，否则有极大概率吃亏。
第二，假数据可能变成真数据。
靠着“数据女工”和机器，一些明星的数据最开始可能是假的，但明星靠着假数据拿了大牌代言，演了热门影视后，数据的真实性可能会越来越高。这跟电商刷单的逻辑一致，如果能骗到足够的真实路人粉，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当明星成功上岸后，品牌也就无所谓数据真假了。部分品牌甚至还愿意押宝，趁明星没上岸之前签约，以此获得超额回报。
商家的解锁“福利”。图源：毒眸
甚至部分品牌会亲自上场，要求明星和粉丝必须达到某一数据任务才能得到品牌的认可。
所以现在的现状是，刷数据是部分明星的财富密码和日常工作，部分品牌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三，羊毛出在羊身上，真假并不重要。
品牌为明星付费，归根到底是为了明星背后粉丝的购买力。假设两个明星粉丝都显示是1000万，然后一个明星真实粉丝10万，一个明星真实粉丝1000万，但如果前者PUA技术高超，粉丝们愿意为偶像花100倍的钱，一人买100件品牌的产品，那对于品牌来说是没有差别的。
某一年双11期间，商家针对偶像粉丝的促销玩法。
图源：毒眸
本质上，品牌购买的是明星的影响力而不是粉丝数，结果好，那真假就无所谓了。
所以现在的现状是，饭圈文化越来越发达，在明星、经纪公司、粉丝后援会以及品牌的共同作用下，粉丝们的氪金意愿越来越强。
我们可能会误以为明星是假数据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为了骗取品牌方的不正当收益而炮制的一场数据造假盛宴。但对于部分明星来说，刷数据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图源：微博
以张颜齐为例，就曾明确表示反对“搬家“。但是，当刷数据成为常态，明星的牌面、粉丝的热情、经纪公司的驱动、平台的鼓励、数据公司的诱导、品牌方的看重等多方因素作用下，即使是明星也无法停止这场刷数据盛宴，甚至要陪着化身肝帝。
即使业务繁忙，偶像们也要陪着粉丝肝到底。
图源：微博
那品牌呢？虽然可能获得不少氪金粉丝，但刷数据极大增加了品牌的投放难度，更多品牌不得不为了辨别明星数据的真假而战战兢兢。毕竟不是每个品牌都买得起脱水数据服务，也不是每个品牌都聪明到能看破各种数据套路。
最受伤的可能还是粉丝，一次次成为部分明星和品牌的提款机，一次次贡献自己的情感、数据、金钱。很多粉丝也许不愿意刷数据，但当各种数据与自家偶像强绑定的时候，也就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人民日报微博评论显示，“天下苦流量久矣”。
图源：微博
据新华日报报道，中国追星族中有36%的人表示愿意每月为偶像花费100元至500元，年市场规模高达900亿元。
最终，这场席卷所有人的数据盛宴把正常消费市场搅得混沌不清，每个人都逃离不得。
破局之法在哪？大家觉得呢？
ps. 头图源自人民日报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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